芳華寧定

我突然醒了。


就這樣整個突然的清醒過來。似乎做了一些夢，醒來之後卻想不起夢裡的情節。只依稀記得看見年輕的自己，那樣自許”我本楚狂人”的年少，誰或什麼都不放在眼裡。那些過往迷迷糊糊的，被雲霧包圍著，不真實的令人心痛。當我想看清自己當年的模樣，就突然醒了過來。


時光悠悠，青春漸老。也許是一個用來交換長大的動作，當你我昂首前行之際，便義無反顧的鎖住了過去。鎖在衣櫃裡，鎖在日記本裡，鎖在文字裡。更深深深深 的，鎖在時間的流裡。從此被束之高閣的已逝年華啊，什麼時候會再偶爾被你我憶起？要是沒有今夜莫名其妙的夢，我早已忘了那個跋扈的小女孩，竟和我有一模一 樣的面容和名字。


睡前對著鏡子的時候猛然驚覺，就要十八了呢。我們總是毫無顧忌的揮霍著，揮霍青春和所謂的什麼風花雪月。青春是我們的財富，任它翡翠白玉或珍珠瑪瑙，都不 能使我們更加華燦；即便是全天下的奇珍異寶，亦不能帶給我們比酣觴賦詩，對酒當歌更大的快樂。然而，青春之後，還剩下什麼？是誰說過的，年華似水。而流水 無情。


“ J 會這樣做的。”每當遇事遲疑難決的時候總會這麼想；” J 一定會很喜歡這首詩。”也許這是為什麼我們會成為這麼好的朋友，第一個想到的總是彼此。時間是殘酷卻公平的。萍水相逢的感情被流年埋葬，而深厚的卻如美 酒，歲月流逝則愈見香醇。還有那個女孩呢？那個總是不時從口袋裡掏出糖果分予他人的女孩。我們曾經討論過關於幸福的定義，而後一致認為最大的幸福莫過於在 隆冬之際喝一杯熱巧克力。”要Starbucks的”，我說。還有還有，那個男孩呢？臉上總帶著三分驕氣，明亮的眼裡盡是頑皮狡黠的神色。後來再見已是他 喪母之後，在報紙上看見他的照片，昔日的驕氣早已化為成熟滄桑，和深不見底的傷痛。我別過頭去，不忍再看。對於人生，我能說什麼呢？多情和無情的到頭來都 是三分塵土，二分流水罷。


前幾天去爬山，從高山頂上往下望，一片綠野平疇，很有河清海晏四海昇平的氣象。後來在鄉野間繞了繞，一向偏好都市生活的我突然感嘆起來，也許足此一生放牛牧羊，逐風涉水也很好罷？山中無曆日，於是寒盡不知年。遁隱山林能不能使我免於歲月的無情而永不老去？


就這樣罷。對於所謂流年，所謂人生，我還能說什麼呢？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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按: 都說少年不識愁滋味，爲賦新詞強說愁。當時我只有十八歲，一轉眼又過了兩年了，何等倉卒的歲月啊。現在看很多事都不一樣了，以前那些足以讓我爲之興嘆的人事與物，好像都消失在時間的流裡了。又或者，消失的是我以萬物為文的能力？